谈及苏东坡,林语堂先生在《苏东坡传》中道:
“我可以说苏东坡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乐天派,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……一个诗人,一个小丑。但是这还不足以道出苏东坡的全部。”“苏东坡比中国其他的诗人更具有多面性天才的丰富感、变化感和幽默感,智能优异,心灵却象天真的小孩——这种混合等于耶稣所谓蛇的智慧加上鸽子的温文。”
静安先生在《人间词话》中道:
“东坡之旷在神,白石之旷在貌。白石如王衍,口不言阿堵物,而暗中为营三窟之计,此其所以可鄙也。”“东坡之词旷,稼轩之词豪。无二人之胸襟而学其词,犹东施之效捧心也。”
东坡先生年少成名、才名远扬,喜欢吟诗作词,为人直接了当,但仕途也因此极为坎坷,“乌台诗案”后,在政敌的诬陷下,步步南迁从京城,到密州、黄州,再到岭南、海南,可谓是人生多艰。
但在他的词中却饱含旷达之意。
何为旷达?心胸阔大为旷,通晓豁达为达。
与其他人不同,“东坡之旷在神”。他刻在骨子里的旷达,即乐观主义,让人生恨,过的生活虽没你好,但远比你快乐,“日啖荔枝三百颗,不辞长作岭南人”到“我本海南民,寄生西蜀州”四海为家,随遇而安。
“三月七日,沙湖道中遇雨,雨具先去,同行皆狼狈,余独不觉。已而遂晴,故作此。 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。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。 料峭春风吹酒醒,微冷,山头斜照却相迎。回首向来萧瑟处,归去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” ——定风波·三月七日
读罢此词,“就当是一个梦”。
梦中之景,成苏轼之词。梦是内心想法的外化,发自内心的旷达让他做了这么一个白日梦。
因被诬作诗“谤讪朝廷”遭御史弹劾入狱,后又被贬,理想不竟,抱负未果,苏轼几年来一直郁郁不得志,思想上陷入出世与入世的矛盾之中,心情烦闷纠结,便有了“所思”。
小酌微醺,烟雨迷蒙,为入梦的引子,便有了“所梦”。 入梦于“莫听穿林打叶声”,梦境为“何妨吟啸且徐行,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”。对官场争斗的逼迫与压力让向来儒雅之人在雨中奋力吟啸“谁怕”,过后,便做了决定,“竹杖”“芒鞋”“蓑衣”“徐行”,一个隐居江湖过着从容淡泊生活的隐士告知了你我东坡心底的声音——“不再积极入世”继而“任平生”。
梦醒于“料峭春风吹酒醒,微冷,山头斜照却相迎”。东坡酒醒感到冷,打了个激凌,头脑清醒了,梦结束了,作者又回到现实之中。“冷”,是写酒醒后身体之冷,也是写梦醒后又因自己遭遇而产生的心冷。此时,相迎斜阳使作者感到了些许暖意,也增添了他旷达于世的决心。
寻梦于“归去,也无风雨也无晴”。宦海沉浮就如同这自然界的风雨一般亦真亦幻。他所期盼的仕途阳光又会在多长的风雨之后?与其终日忍受这种提心吊胆之痛,还不如“归去”,退隐江湖,一切平静,无悲无喜,“无雨无晴”。
在儒家文化的熏陶下成长的苏东坡,做此决定,应是无比落寞。荣华富贵之享受,宦海浮沉之忧患,苏轼都不想拥有,他决定——旷达于世任平生,不管世俗教化,追求自己内心所认可的价值,只有这样他才得以平静、安宁。 “同行皆狼狈”,雨之大,而“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”置身雨中,却对雨听而不闻,从容高歌,潇洒徐行,全然无淋漓之苦。——由于旷达,仕途风雨不足道。
“竹杖芒鞋”竹杖芒鞋行泥泞之路,拖泥带水,也比骑着高头大马急行如飞来得轻快。——由于旷达,贬谪南迁不足惜。
“一蓑烟雨任平生”,序言中已说“雨具先去”,怎会又出现了披蓑在雨中穿行?——不过是由于旷达之心,以此为“蓑衣”,任平生坎坷,东坡孑然独立。
神之旷达成梦之旷达,梦之旷达为词之旷达。
指导老师钱垠:梦耶?真耶?梦虽为虚,心之旷达却为真。有旷达之心,故能任平生。 |